2014-11-18

没有人我们看不到

机缘巧合

某天清晨吃过早饭，路过客栈旁边的煎饼摊，看到卖煎饼的大爷手里拿着一本像英语书一样的书，正认真地读着，我顿时心生好奇。过去一问，才知道是本讲阿拉伯语语法的书。于是，我就跟大爷攀谈起来，说起为什么要学阿拉伯语，大爷神情自然地说“活到老学到老呗”。不过，他似乎不太听得懂汉语，直接无视我接下来的问题，开始自说自话起来。他说，“我们回族都是依着清真寺生活，在家门口做生意的。”“你从这个巷子走进去，再拐一下可以看看我们西北地区最大的清真寺”“我每天早上只卖四个小时的煎饼，除了学习阿拉伯语，还在练习写书法。”我提出要给他拍张照片，他马上很配合地拿起书，坐在凳子上读起来。看了我拍的第一个版本的照片，他说，“你没有把我的事业拍上去”，然后指着煎饼摊的牌子说，“要以这个为背景拍。”

晚上回到客栈，看到一个瘦小的穆斯林女孩坐在炭火旁，边烤火边玩手机游戏。她戴着细框眼镜，头上裹着薄薄的白纱巾，上身穿一件白色加绒运动服，下身穿条牛仔裤。我就过去搭话，问她在玩什么，她说是QQ的斗地主，然后我们就开始了很常规的旅行者之间的交流，问从哪里来啊，行程计划啊，已经去过哪里了等等。令我意外地是，她来自云南红河，我以前总以为云南都是苗族、傣族，没想到还有回族的。接着，我就跟她谈起几个我好奇的问题。我说起在街上看到的商铺，它们都说自己家的肉是某某阿訇亲自宰杀的。我问她为什么。她说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，穆斯林使用的所有牛羊鸡肉都应由阿訇按照《可兰经》的规定亲自宰杀，他们要念经、以安拉的名义宰杀和处理这些牲畜，然后再分配给其他人。我又问她，出来玩家里放心么？穆斯林的女性好像不能随意出门的，去马来西亚的签证都要求25岁以下的女性必须有家人、丈夫同行才可以办的。她说，“其实我们穆斯林很重视女性，这样的规定其实是为了保护女性的安全，是对她们的尊重，不知怎的传到别人那里就被理解成了地位低下”。

这样的随机的交流，在我的旅行中时有发生，每次聊完后，我都觉得自己先前给对方的预设被刷新了。我发现，遇到的这许多人，如果我不主动与他们交流，便自负地以自己的视角看待他们，那我将错过很多好故事。每次只要跟人开始聊下去，建立某种connection，就总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。我开始享受在旅行中这些意外的交流，它会帮你揭开每个人表面的面纱，让你摆脱自身视角投射的幻象，才有机会认识到你所面对的个体。

三个境界

有感于上述的经历，我自己琢磨出了三个境界，来指代人对外界认知的不同阶段。暂时还并不严谨，只是凭感觉和归纳而成的，行家见笑。

具体说来，思维脉络可以整理如下：

一切关于生活、工作的经历都在不断地打磨我们的思维，我们成长的过程其实就是个性化定制的过程，时间越久越会形成个人风格鲜明的认知模式。其结果就是我们每个人都建立起自己独有的“取景框”。框内的东西，我们可以认识、可以理解，而框外的东西我们则“看不到”。当我们习惯了以这种取景框看外界，就会变得简单粗暴，我们将能装到框内的视为合理，而对框外的则无视、漠视甚至是蔑视。要是能够意识到自身经历对自我认知所造成的局限性，在我看来，就是达到了第一个境界。

再进一步：每个人的现状都与一个人成长的历史相关，无论现在的状况在我们看来如何不可理解，其背后都有着微妙的故事和一连串的选择。如果我们能够尝试不用自己的标尺去衡量别人，尝试去触摸那些背后的故事，那么就是进入了第二个境界。

最后，明了了前两点之后，我们应当对人生的多样性有了更充分的认识。如果能变被动为主动，主动去寻求、拥抱这种多样性，欣赏别的个体与自身的差异性，并从中获得成长，那这就是最高的境界了吧。